建设高等教育强国:从政治话语建构到国家能力形成

发布者:徐月红发布时间:2025-10-14浏览次数:10

该研究系统梳理“建设高等教育强国”政治话语的演进脉络,直面话语认知模糊、实践悖论等关键问题,提出“话语—制度—能力”的转化框架,揭示了高等教育强国建设从“顶层话语”落地为“国家核心竞争力”的内在逻辑,为破解“重指标对标、轻实践创新”的困境提供了理论指引,也为教育强国战略实施注入了新的方法论支撑。

背景:“高等教育强国”话语的40年演进——从“初步设想”到“国家战略”

研究指出,“建设高等教育强国”并非孤立的政策表述,而是我国“强国话语体系”的重要组成部分,其建构历程折射出高等教育与国家发展的深度绑定:

话语起源:1999年,时任教育部副部长周远清首次提出“建设高等教育强国”的初步设想,彼时恰逢我国高等教育迈向大众化的关键期,话语核心是“规模扩张与质量提升的平衡”;战略升级: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将“建设教育强国”定位为“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”,202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进一步明确“建设教育强国,龙头是高等教育”,要求聚焦“双一流”建设、基础学科攻坚等核心任务,话语内涵从“目标设定”转向“行动方案”;体系关联:该话语并非孤立存在,而是根植于我国“建设社会主义强国”的整体框架——从1964年“四个现代化”目标,到2003年“人才强国”、2011年“文化强国”、2020年后“科技强国”,形成了“总—分”式的强国话语系统,“高等教育强国”则成为连接人才、科技、文化等领域的关键纽带。

“这一话语的建构,不仅是国家意志的表达,更旨在凝聚社会共识、整合发展资源。”李海龙副教授指出,例如“双一流”建设作为话语实践的核心载体,已取得显著成效:2016年以来,132所建设高校培养了全国50%以上的硕士、80%的博士,承担90%以上的国家急需高层次人才培养任务,还对口支援121所中西部高校,带动地方布局410所高水平大学和1387个优势特色学科。

关键问题:话语落地的“三重困境”——认知、实践与传播的挑战

研究深入剖析了“建设高等教育强国”话语在实践中面临的核心矛盾,这些矛盾成为制约其转化为国家能力的关键障碍:

1.认知模糊:“强国”语义的分歧与泛化

学术界与政策层面对“建设高等教育强国”的解读存在显著差异:语义分歧:部分研究者将其视为“名词”(高等教育实力强大的国家状态),侧重对标国际指标(如论文数量、诺贝尔奖数量);部分政策执行者将其视为“动词”(通过高等教育建设强国的行动),侧重服务国家需求(如“卡脖子”技术攻关);还有观点将其视为“形容词”(描述高等教育的“强大”属性),导致目标定位混乱;地方泛化:地方行政组织衍生出“教育强省”“教育强市”等次级话语,将“强国”简单拆解为“局部相加”,导致资源配置过度关注行政绩效(如高校数量、招生规模),忽视受教育者体验与学科内涵建设。

2.实践悖论:目标超越性与手段常规性的矛盾

研究发现,“建设高等教育强国”的目标具有“超越性”(如跻身世界高等教育中心),但实现手段仍停留在“常规性”行政路径,导致供需错位:

指标依赖:发展中国家常陷入“对标陷阱”,以发达国家的规模、经费等量化指标为核心(如美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、德国科研经费占比),却忽视本土制度创新;成本压力:我国高等教育规模已居世界首位(2020年注册人数超5000万,是美国的2.7倍),但质量提升仍依赖规模扩张,导致成本激增——2023年全国高等教育经费17640亿元,占教育总投入27.3%,虽高于美国(22%)、英国(15%)等OECD国家,却面临“规模与质量”的双重挑战。

3.传播挑战:话语框架的“主次级脱节”

党中央提出的“建设教育强国”主导框架,在地方传导中出现“次级框架偏离”:注意力失衡:教育部1978-2019年工作要点显示,政府对“建设维度”(如高校数量、学科布局)的注意力配置远高于“任务维度”(如科研管理、人事改革)和“管理维度”(如资产资金管理),导致政策执行“重硬件、轻软件”;创新不足:部分地方将“高等教育强国”简化为“建大学、扩专业”,缺乏对跨学科融合、拔尖人才培养路径的探索,难以应对人工智能、人口老龄化等新挑战。

核心突破:从“话语”到“能力”的三重转化路径

研究的重大创新在于,提出“政治话语—制度安排—国家能力”的闭环转化框架,为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提供可操作的实践路径:

1.制度安排:以“试点经验”激活话语效能

将政治话语转化为具体制度,关键在于“从试点到推广”的科学路径:话语具象化:通过“985”“211”“双一流”等标志性概念,将“高等教育强国”从抽象话语转化为可落地的项目(如“双一流”建设明确“基础学科、新兴学科、交叉学科”攻坚方向);政策知识生成:从地方试点中提炼经验,例如东部高校对口支援中西部的模式,已从“单向帮扶”升级为“协同发展”,10所“双一流”师范大学牵头支持32所中西部师范院校,形成可复制的制度成果;均衡注意力:在制度设计中平衡“建设、任务、管理”三维目标,例如加强科研评价改革、人事制度创新,避免资源过度向“规模扩张”倾斜。

2.政治势能:依托“效能政府+举国体制”突破瓶颈

我国独特的政治势能是话语落地的关键支撑,具体体现为“双轮驱动”:效能政府的资源整合力:2020年我国政府高等教育支出占比31.52%,居全球主要国家首位,2023年高等教育经费占比27.3%,高于OECD国家平均水平(20%),为“双一流”、基础学科拔尖计划等提供资金保障;举国体制的精准发力:针对“原始创新匮乏”“东西部失衡”等问题,通过“国家急需高层次人才培养专项”“中西部高等教育振兴计划”等,集中资源突破关键领域——截至2023年,东部高校占比36.17%,西部占25.21%,政策定向投放有效缩小区域差距。

3.互动机制:高等教育与国家能力的“双向赋能”

研究通过实证数据证明,高等教育与国家能力存在显著的相互促进关系:

高等教育支撑国家创新:我国研究生教育规模每扩大1%,区域创新水平提升0.26%(高于美国的0.11%),2020年研究生招生110.7万人,较2019年增长20.74%,为科技自立自强提供人才储备;国家能力优化高等教育生态:通过“分类发展体系”(如地方高水平大学、优势特色学科建设),引导高校避免“同质化竞争”,例如410所地方高水平大学聚焦区域产业需求,1387个优势特色学科填补细分领域空白。

摘编自:《大学教育科学》2025年第3期